2011年7月6日 星期三

from JeremyOK @ flickr

「窗」總開在牆上,而這牆則將世界分成了「那頭兒」與「這頭兒」兩部份,我們可能同在「這頭兒」一起望向窗外的「那頭兒」,也可能你在「那頭兒」,而我在「這頭兒」隔窗對望。

小一時的教室座落在校園內沒有圍牆的角落,窗外就是那條媽每天買菜必經的巷子,上市場 前經過教室窗外,她總會佇足窗外片刻看我上課的情形,買完菜再次經過教室窗外時總抓好是下課時間,順便帶些點心給我,她知道我是個拘謹彆扭的孩子,不敢在 同學起鬨聲中到窗邊接東西,所以都請同學傳給我,可能是一袋紅豆餅或是幾瓶養樂多,而我也不吝與同學分享。

教室窗前的母親是喜悅的,因為她知道孩子在認真學習;只是媽在「那頭兒」,我在「這頭兒」。


小二時突然生了場病,肚子不定時會絞痛,發作時痛得在地下打滾,平日去看病的小診所查不出病因,建議去大醫院作檢查,媽帶著我坐公車去醫院,而精神不濟的我 竟然隨著人潮提早在醫院前一站下車,下了車卻沒見到媽,公車駛離站牌那一刻我清醒了,一面哭叫著一面追著公車跑,而公車司機在全車乘客的提醒下停了車,媽自車上狂奔下來抱住我,但我已經沒力氣再走了,最後是媽背著我進醫院大門的,候診室裏有扇小窗,護士會透過小窗朝外喊號碼,我們並肩坐在候診室等著,媽用雙手摟著我。


候診室窗前的母親是憂慮的,因為孩子生病了;但是我們一起在「這頭兒」。


媽一直有貧血的毛病,偶爾還會頭昏,到了我軍校畢業後兩年,她竟出現了昏倒的現象,我們陪她去醫院檢查,醫生診斷是急性腎衰竭,當天就必須開始洗腎,並且住院檢查原因,這一住就是好幾個月,每週末我自高雄北上都直接去病房,收假也直接從病房回部隊,媽的床位靠窗,每位病患只有一張陪病床,那就讓每天在醫院辛苦看護媽的妹妹好好休息,我直接睡在地板上,有次夜裏翻身,卻瞥見媽坐在床沿,不捨地看著我們這對睡在病房窗前的兄妹。


病房窗前的母親是難過的,因為她不捨孩子為她操勞;但是我們一起在「這頭兒」。


診斷報告出來了,造成急性腎衰竭的原因是「多發性骨髓癌」,經過了一連串化療的療程,不再需要洗腎了,也幾乎恢復了健康,我們高興地辦理了出院,自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後,媽就積極地催促我趕快結婚,兒女成家後她才能真正放下心上的大石,但結婚是件累人的事,在喜宴結束後回家的車上,媽帶著微笑睡著了。


車窗前的母親是快樂的,因為孩子成家了;我們一起在「這頭兒」。


婚後不久,我考取研究所準備進修,媽非常高興地宴請親戚們,就在這一切都很美好的時候,病魔卻又回來了,媽再度住進了醫院,只是這次卻再沒有機會辦出院了,以後每年重要的節日,我們都會去納骨塔祭拜父母,每個靈骨罈前都有一扇小窗格,打開屬於母親的那扇窗,映入眼廉的是我親自選的青玉靈骨罈,上面嵌著媽的彩色照片,影中人的笑容依舊那樣燦爛。


納骨塔窗前的母親是沉默的,因為她永遠地走了;媽在「那頭兒」,而我在「這頭兒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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